食得健康唔容易：豬不能無抗生素?

四個多月大的豬可以食上近一百種獸藥及抗生素

漁農自然護理署在2017年尾巡查本地二十八個農場，發現有九成豬場及四分一雞場有用抗生素作飼料以預防疾病，禽畜業界透露主要是餵小豬和雞苗。消委會在2016年也曾在市場抽驗雞隻，驗出六成樣本有「超級細菌」ESBL耐藥腸桿菌科細菌。

本地豬農華記農場老闆陳武池表示：「現時的討論是不可以『濫用』，即是可以用抗生素幫動物醫病，但不可以將抗生素加入飼料，用來預防疾病或增肥。」

他解釋，以往大部分豬場的環境衞生不佳，一個豬欄飼養太多豬隻，一旦有豬生病，便容易互相傳染，最常見的包括呼吸道疾病和腸胃病。「有些豬農會以用豬潲養豬，但豬潲是人類食物殘渣，即使加熱後才運送，等待冷卻的過程極容易滋生細菌。殘渣雜燴，除了很難控制營養成份，受污染也追蹤不到源頭。」他曾經到內地開肉檔：「豬拿回來一劏，整個胃都被牙籤刺穿，就是因為用豬潲養。試想滿肚傷口，營養會吸收得好嗎？會不易病嗎？所以用豬潲養大的豬怎會好？」

為了防止豬隻患病及死亡，豬農就會在飼料中加入少劑量抗生素，名副其實是抗生素「當飯食」。

屬最後方案

陳武池是生物化學工程師兼環保學博士，二十多年前繼承父親雞場，改為養豬，引入幾個英國品種，自行混種，現在飼料都是自己生產。他強調自己養的豬不用抗生素預防疾病或增肥—但當豬隻患病，還是要用抗生素。

陳武池曾經在知名中藥公司工作，他說：「有些農場會加靈芝在飼料中，增強豬隻的抵抗力，但靈芝是針對癌細胞和腫瘤這類病，所以其實沒有用，只屬噱頭。」他從小豬餐單入手：「牠們斷奶轉餐時易患腸道疾病，飼料會加入針對腸道健康的食物，如酵母菌及酸性食物，以增加益生菌。另外也會加氧化鋅，這是一種重金屬，可把不好的腸菌集中起來，一併排出。」

「用抗生素治病是最後的方案。」他說豬隻患病會被隔離，先以非抗生素方法治療。以腸道疾病為例，如小豬有大腸桿菌，會先在飼料加入氧化鋅；若無效，會再加入一種泥，作用是幫助小豬排出病菌；如仍無效，會加入活性炭；最後才用抗生素。「活性炭也可將細菌帶出體外，缺點是會連好菌也帶走，康復後要即時幫小豬打維生素。如果連抗生素都沒有用，該頭豬就會被淘汰。不過現在病豬不多，很少用抗生素治療，即使有用，也會分開賣，我們自己的肉檔不會賣曾以抗生素入飼後康復的豬。」

至於中豬和大豬則不用氧化鋅，會用糠穀入糧，同樣助其排出細菌，無效才用抗生素。

改善飼養方法

母豬聽新聞

華記農場的豬是英國豬種，養殖環境和飼料都參考英國做法；豬欄分十類，其中助產欄、產欄和小豬欄會長期播放新聞報導。「後期助產欄和產欄是一豬一欄，如果平時太靜，牠們對人類動靜會很敏感，可能開門都會嚇到，亂撞亂走便容易受傷。而小豬因為『未見過世面』，播新聞也能讓牠們適應噪音。」陳武池解釋，這是動物的壓力管理，有些音樂農場也有用類似方法，只是華記員工想看新聞，所以便播新聞報導。「以前未有這個安排時，真的有母豬因為經常被員工活動嚇到，結果出現早產和難產。」

豬隻與人類一樣，精神不好會影響睡眠、飲食和消化，不利身體健康。華記的豬不准走出欄外活動，因怕感染細菌，但豬欄會預夠空間讓豬走動和玩耍。陳武池說：「豬欄密度很重要，一欄太多豬，有病傳染會好快。」

獸用抗生素有多少種？

獸用抗生素上百種，與人類使用的抗生素相似，甚至一樣。香港法例禁用兩種、管制三十七種，主要管制其殘餘量。但抗生素只要停藥兩周以上便驗不出來，殘餘量不超標，不代表用得少或沒有用。

雞都用抗生素！

一隻「速成雞」四十五天內可以食上十八種抗生素

嘉美雞：郭銘祥說雞隻常見的細菌性疾病多為大腸桿菌和沙門士菌感染，病雞會肚屙，也會出現呼吸道病徵。雞患會被隔離，先用非抗生素藥物醫治。「人也不是一病就食抗生素，雞也有其他藥，無效才打抗生素針。」他說打了抗生素的雞，會待殘餘抗生素排出後才賣，如果一星期都醫不好，就會殺掉。

泰安雞：香欽俊指雞平時不食抗生素，有病才用來治療：「如果發現有幾隻雞病，會整個雞舍用藥。」

禽畜海產無一幸免？

禽畜及海產養殖時，會加入抗生素作飼料，目的是預防患病、增肥（藥物副作用）及防止禽畜大規模死亡而蝕本。

國際消費者協會指出，全球有一半的抗生素用於健康動物，並非為了治療疾病，而是用來預防疾病，形成濫用。美國有消費者及環保組織聯合研究，去年發表報告《Chain Reaction IV: Burger Edition》，指美國七成抗生素是用在動物身上。世界衞生組織則指，部份國家用量達八成。2006年歐盟正式禁止畜牧業於健康動物身上使用抗生素，在此之前，全球沒有一個國家靠批量生產的肉食能幸免於這種飼養方法，那些動物每天的糧食中全都混入各種各樣的抗生素。

美國在1977年已留意到濫用抗生素問題，但在2012年才推出自願性計劃，鼓勵藥廠更改藥物標籤，間接迫使業界在獸醫處方下才可為動物使用抗生素。不過，即使藥廠合作，抗生素仍可作預防用途，而且計劃屬自願性質，受外界質疑作用不大。

香港未有法例禁止養戶在食用動物飼料中加入抗生素作非治療用途。

濫用抗生素害處

長期濫用抗生素，會助長體內耐藥性細菌滋生。這些細菌本來可以被抗生素殺死，但抗生素因為長期被濫用而變得無效，令細菌變種，有些細菌還對多種抗生素無效，世衞稱之為「超級細菌」。這些細菌不會因停藥期而從動物身體消退，反而會帶到環境中，經接觸生肉、交叉感染和進食而傳入人體。香港人喜歡吃太陽蛋、魚生、半熟牛扒等未經完全煮熟的食物，風險更高。

耐藥性細菌有多可怕？

以耐藥性金黃葡萄球菌為例，若皮膚和軟組織被感染，會出現膿疱、膿瘡、膿腫、觸痛或流膿。嚴重者可引致敗血病、肺炎或壞死性筋膜炎等。

香港大學感染及傳染病中心總監何栢良曾形容，耐藥性金黃葡萄球菌可溶解皮膚組織、白血球和紅血球等，如果病人患有腦膜炎，可以「溶咗個腦」。

耐藥性金黃葡萄球菌本來可以用常用抗生素—萬古黴素治療，但近年出現耐藥性，要用上副作用較多的非常用「重炮」抗生素醫治。世衞及醫學界擔心，長此下去，當耐藥性細菌和超級細菌連「重炮」抗生素也不怕，新藥又未及研發出來，部份疾病會變成「無藥可醫」。

香港衞生防護中心指，細菌出現耐藥性，除了會增加病患的死亡風險，也會「增加很多治療程序如器官移植、癌症化療、糖尿病管理和重大手術的風險」。

香港人都帶菌？

現時相關的耐藥性細菌主要會引起呼吸道疾病及腸病。香港大學感染及傳染病中心總監兼衞生防護中心細菌耐藥性防護項目專家小組主席何栢良在一研討會上指出，公立醫院在2016年有三萬多人分別感染三大惡菌，包括耐藥性超廣譜酶大腸桿菌、耐藥性金黃葡萄球菌及耐碳青霉烯鮑氏不動桿菌。

香港政府自2007年起，把社區型耐藥性金黃葡萄球菌列為法定呈報傳染病，個案在短短十二年間暴增六倍，由當年的一百七十三宗，增至去年的一千二百一十八宗。今年首兩個月已錄得超過二百宗個案。

食用動物是人類感染耐藥性細菌的一大源頭。亞洲益菌中心聯合創辦人張建誠指，過去共有約一萬名港人有意捐糞，但當中只有十多人合格，因為「大部分人的糞便中都驗到有抗生素耐藥性細菌，這與人類濫用抗生素和食用帶菌肉類有關。」

丹麥豬較有保障

香港大學微生物學系講座教授袁國勇在2016年接受傳媒專訪時曾經表示，「食豬肉會揀丹麥豬。」市面有售丹麥豬、荷蘭豬，為何揀丹麥豬？

原來全球只有歐盟有立法禁止使用抗生素餵飼豬隻作預防疾病。若動物患病，需由獸醫證明一般藥物無效，才可使用抗生素治療，而且只有證實有大規模傳染，才可為一整個雞舍、豬舍的動物用藥。歐盟近年擬進一步收緊用藥規定，即使動物患病，也禁止使用某些抗生素。

歐盟國家對落實法例各有做法，其中丹麥規定，農民必須有獸醫證明才可購買抗生素作治療用途，獸醫及藥房也必須定期匯報出售紀錄予相關政府部門作監管。荷蘭則沒法例規定獸醫及藥房須遞交相關紀錄，監管相對粗疏。

橡果豬是噱頭？

西班牙黑毛豬可以製成火腿生食，除了因為鹽化過程殺菌，有說也因為豬是食橡果長大，不是雜食不易有寄生蟲，所以正宗西班牙黑毛豬不需常常用藥和抗生素。但華記農場老闆陳武池質疑若非野生，豬隻很難一世只吃橡果，期間必然會用到飼料，他認為橡果豬「只是噱頭」。

市面上另有一種「西班牙栗飼豬」，聲稱豬隻是以栗子飼養，包裝上有西班牙認證機構Galicia Calidade的標籤。包裝上另有以德國及法國為基地的IFS（International Food Supplier Standard）國際食品標準標籤，確保其生產過程附合衞生標準，與HACCP認證的可靠性相若。但沒說明有沒有以瘦肉精、抗生素、促生劑等化學物入飼，標籤也沒有說明飼養密度，難以推敲其飼養方法有沒有需要用抗生素入飼。

草飼牛只吃草

坊間近年出現來自澳洲的「草飼牛」，以草餵養而非像「穀飼牛」般以穀物養大。

牛本來就是草食動動，四個胃都不能消化穀物，但飼養者為求大量生產，養牛飼料變成粟米、穀物和雜糧，結果牛因消化不良而患上胃潰瘍，並出現可致人類患病的埃希氏大腸桿菌，於是只好以抗生素加入飼料幫牛「吊命」，直至屠宰。

穀飼牛幾乎等於「抗生素牛」，因此近年出現的草飼牛有澳洲畜牛協會（Cattle Council of Australia）的「草飼認證」（Certified Pasture Fed），但香港市面上售賣的草飼牛，很多都沒有有關標籤。

泰國無菌養殖

泰國一個受歡迎的品牌，其雞和豬都以養殖法作賣點。豬以SPF養殖法飼養，包裝上標明「採用無特定病原體的飼養方法」，同時取得生產質量管理規範GMP（Good Manufacturing Practice）及危害分析和關鍵點HACCP（Hazard Analysis and Critical Control Points）。SPF是無菌養殖法，現時用來製作人類疫苗的無菌雞蛋，也是以此養殖法生產。S-Pure在其銷售宣傳中指，豬隻在封閉式環境飼養，在隔絕病原體和寄生蟲的環境下，不需要用任何抗生素。

雞肉產品包裝上有美國國家衞生基金會NSF International的「Raised Without Antibiotics」（無抗生素養殖）認證，證明產品生產過程沒有使用抗生素。消費者委員會在2016年為市面的一百個雞樣本進行測試，發現只有三十二個樣本對第三代頭孢菌素（3GC）抗生素不呈耐藥性，該泰國品牌的進口冰鮮雞中翼是其中一款。

另外，泰國法例只規定食用動物飼料不可加入抗生素作預防或增肥用途，但無管制激素或荷爾蒙，品牌的包裝上沒有列明是否有使用激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