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搬去和爸爸同住,現在他剛入醫院,照顧上有什麼你想我們留意呢?」

「他每晚去三、四次廁所,都要人扶。因為少食多餐,有時半夜十二點和清晨四點都要食嘢。另外差不多每個小時都會咳到有痰,要即時幫他抹。」

我的心裡涼了一截,女兒看來也五十多歲了:「這段日子除了你,還有其他人幫手照顧爸爸嗎?」

「其他兄弟姊妹都要返工,所以只有我。」

「晚上得你一個人照顧爸爸,其實無得瞓喎!」

女兒有些不好意思,那薄施脂粉的臉上,是一對黑白分明的腰果眼,雖然目光不算有神,但亦看不到黑眼圈和眼袋。

「你有多久沒有睡?」

「四十八小時。」

「這樣的情況有多久?」

「都好一段日子了。」

「這樣捱法,『老虎』都散!你本身需要長期服藥嗎?」

「我本身有抑鬱症,食開藥。」

「食住藥都瞓唔到?」

「已經食緊放鬆的藥,但因為要照顧爸爸,無食安眠藥。」

「爸爸需要那麼多照顧,又真係唔敢食藥瞓覺。」

「就是嘛!雖然家訪護士多次游説,我也不想送爸爸入醫院。但爸爸無法止痛,才逼住送院。」

「爸爸這樣痛,也需要控制。現在你看到這裡環境,見到同事照顧其他院友的情況,你放心點嗎?」

「都可以啦。」

「嗱,痛的方面,現在已開始有針藥給他,你可以觀察比較實際止痛效果。但我們不能像你一樣,他一咳痰,就在他身邊守住即時抹掉,如果他半夜要食東西,你們就需要預備一些即食的放在床邊。要協助就可以按鐘。」

「明白。我可否放下手機給爸爸,讓他有需要時打給我? 他有時很無記性,無安全感,會想打電話找我。」

「依你所講,要分辨他半夜打給你時,是無安全感還是真的不安全?你要懂得分辨當下,是提他按鐘由當值工作人員幫他,還是你飛的士來幫他。」
女兒尷尬地笑笑。

我繼續勸說:「趁爸爸入院調校止痛藥期間,好好為自己充電,晚上跟醫囑吃安眠藥讓自己睡好。到爸爸調好止痛藥,我們就要交爸爸給你照顧。」
「唔。」她點點頭:「明白。」

女兒返回爸爸床邊。不一會鐘聲響起,我走過去問:「有什麼需要幫忙嗎?」

「無⋯⋯我試鐘,看要多久才有人應。」

「好的,可以嗎?」

「可以呀。」 女兒向爸爸説:「你看,一按鐘姑娘很快就來,你放心嗎?」爸爸點頭。

我再提醒她:「那麼,你就要讓自己在這段時間好好休息!」

「我今晚會吃安眠藥瞓的了。」女兒的笑容和腰果眼都很美,一點也看不出已經是四十八小時不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