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愛：人約黃昏後

因為一部電影，舊情人在戲院相遇，雖然各有另一半，愛情還是回來了。

電影《星聲夢裏人》（La La Land）今年一月上畫，Mimi就拉丈夫去看。丈夫是生意人，十年沒進戲院，看了一半睡了一半，Mimi就淚濕半張紙巾。走出戲院時Mimi紅着鼻子，丈夫卻說：「電影很一般，但陪你無所謂。」

二人結婚三十年，她習慣他的粗枝大葉，他習慣她的多愁善感，一起生活，猶如坐在家中老化了的長板櫈，由它油光可愛，由它吱吱晃晃。

「我的愛情就是有這失落的一塊。」現年六十歲的Mimi說，這天訪問，怎看她也像是四十多歲。「看La La Land時，太大感觸了，於是隔了一周，我自己一個人入戲院再看。在戲院散場時，就撞到阿文，無端白事發展了似是疑非的婚外情。」她開玩笑：「奉勸各位老文青，入戲院睇戲，小心遇到舊愛，尤其是香港的戲院咁迷你！」

錯失姻緣？

當年是像電影La La Land一樣分開嗎？

Mimi說：「我們當年都不懂愛情，愛的只是自己，所以太容易分開了……」

回望1987年：當年三十歲的Mimi是註冊社工，嬌嬌女，衣服講究愛化妝，沒打算結婚、沒打算生孩子。有次和朋友打網球，偏偏遇上好恨結婚生仔的熟男阿文。「我們其實好夾，動靜皆宜，生活有品味，喜歡下廚喜歡學一些生活小東西，我們初相識，時常四五個朋友星期日去打網球去打書釘，大家都單身，星期日好自由。」Mimi回想。

兩人之間的差距，是阿文當時四十歲，自覺成熟，玩夠了，希望組織家庭，想有自己的小朋友。Mimi說：「他來自單親家庭，答應自己要重新來一次，陪伴小朋友成長，給孩子溫暖和愛。而我呢？我不想結婚，這樣優哉悠哉過日子，有甚麼不好？每週大班朋友去打網球，去尋找有趣東西，笑完講完，回家看看書。我現在的社工新同事說從不去想買樓供樓，我那時，就從不想生仔結婚。」她是從事青少年工作的社工，不相信生育：「生孩子唔worth，你把一生心血交給他，他長大就飛走了，好像大力士推石上山，我有力都無謂拿力來嘥。」

拍拖三年，阿文每年都求一次婚，每年都失敗，他們甚至幾乎有過自己的孩子，但Mimi堅決不要，選擇了墮胎。

選錯伴侶？

阿文被公司派往外國工作兩年，Mimi和朋友組織內地山區助學，放假也常不在香港，就這樣，兩人分開了。

阿文結婚，生了一對孖女；Mimi後來也意外地嫁了一位好好先生，常在家裡做飯等她回去吃。「他是好男人，又協議不生育，那為何要一定梳起唔嫁？這些年，他對我無微不至，夫復何求。」她說。

三十年後，Mimi和阿文在電影院裡重逢，去了旁邊的cafe喝咖啡，一直到晚飯再去九龍城打邊爐。「全都是我老公十年不做一次的事，他只鍾意在家看醫學書、歷史書。」Mimi說完丈夫，談舊情人，阿文已經七十歲，但熱愛運動，和同事組成毅行者行山隊，年年備戰：「他全白的短髮配健碩高大的身材，無肚腩無禿頭，愛穿運動裝，算是陽光中佬吧。」

阿文的太太，剛好亦像Mimi的丈夫不喜歡出門：「阿文老婆一樣是黐家鬼，她有超級潔癖，整天用蒸餾水洗毛巾，用鹽醋抹廁所，菲傭印傭用一個炒一個。」

相遇後，兩人每月見一次，Mimi和阿文一起游走太平山街的咖啡座、油尖旺大角咀一帶的新小店，很快樂。

最近兩人一起看《追龍》，都是彼此的伴侶不會做的，一個的丈夫話最憎王晶，另一個的太太每入戲院要戴口罩，要用火酒抹椅子。

有愛無性？

阿文說，十年沒與太太有性行為，以前太太在事後，都要急急清潔。

是阿文講大話，想哄上床？Mimi笑說：「是我誘他上床的，但只做過一次，以後都不敢再越軌。我們現在最多去戲院睇戲攬攬錫錫，沒有很大性衝動，大家都過了更年期啦！」

「我們極少講舊事，但阿文就有重提落BB那件事，還提過幾次，他說：『若果我們當年把孩子生出來，我們就不會分開。』每次他都會開玩笑：『你是我那位從手指隙中溜走的心愛姑娘』，然後接兩句情歌，有時是林子祥的《每一個晚上》，有時是《天梯》，你別看他幾十歲了，還會這樣逗人！」

今年阿文的一對孖女到了外國讀書，維繫他和家庭的關係就是兩個寶貝女。他給相片Mimi看，兩個女兒很漂亮，很甜。「他enjoy做老竇，替他開心，也祝福他們一家。」她維持一月一次的看戲、飲咖啡。

這不是婚外情？「我倆都不去定義，只想在戲院拖着手，快樂地一起，散場，就各自回家。」可是那次性行為……
「不要執著那一次或兩次，最重要是我們後來清醒，選擇一種可愛而不傷害兩個家庭的愛情。」

Mimi說，這就是中年人的愛。